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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村武二被这突如其来的障碍打乱了阵脚。
大鹤惠之辅想走的路线正是他打算今后迈进的方向。一旦被对方先发制人,他就只能原地打住了。他之前就担心会有这种可能,看来直觉果然是对的。
他想做的既然已被人抢先一步,那就只能成为追随者。纵使他想低调行动,可有这么露骨的前辈在,也已束手无策。
一个人还可能勉强成功,两人同行可就低调不得了。而扮演大鹤教授二次转向的追随者,真是丑陋至极。
玖村在心里想:社会大众对我和大鹤惠之辅的评价可是有天壤之别。大鹤教授采取行动,顶多受点嘲笑就没事了;可是,现在的我如果追随他,恐怕会被众人视为卑鄙的机会主义者,遭到猛烈的围剿。我向来生活在社会大众的目光之下。大鹤教授没有敌人,我却有敌人……
死乡巴佬!玖村在心里暗骂大鹤惠之辅。把他从乡下带回到大学时的确想过他可能会变成一个麻烦,但没想到竟然会成为如此可憎的烫手山芋。他还厚颜无耻地表露自己的意图,真是难缠。
玖村很烦躁,并再次失眠了。
然而,他还是无法放弃重回那种生活的执念。如果为了大鹤惠之辅这种人就放弃那一执念,未免太傻,也太没天理了。
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阻止大鹤惠之辅的行动了吗?正如他想了又想的结论——一个人转向兴许还能成功,但如果跟在大鹤身后,就肯定没戏唱了。
玖村试着想出计谋。
可是,对付大鹤惠之辅这种人,学问上的阴谋完全无效。就学者的标准而言,他根本不配成为阴谋论的对象。他只是个遭人忽视的前朝遗老,仿佛拥有不死之身。
那么,有没有什么手段可以让他失去社会地位呢?玖村想尽种种办法,甚至想起过去几名优秀学者失足的例子。
某学者败在儿子不知羞耻的犯罪行为;某学者因为家庭丑闻曝光遭众人唾弃;某学者因为收受商人的贿赂而身败名裂……为数不多的例子都指向私生活这一突破点。
玖村察觉到这一点,猛地两手一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看似卑鄙,但这是求生的手段,此时大鹤惠之辅的存在俨然成为灾难。比起早已落伍的大鹤教授,现在的自己才更有才华;大鹤教授已没有前途可言,他只是一个等待退休、告老还乡等死的老男人,被这种人耽误大好前程,的确是灾难。
既然是灾难,除了避开别无选择。玖村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用不着自己也跟着陪葬。他只是避开灾难,虽然看似不光彩,但这是为了避难,不能怪他。
想到这里,玖村猛然想起以前也听过类似的论调。那是古人在思考“避难”一事时使用的论调。
他是在回家的公车上想起来的,可能是单调规律的生活作息反而让他的思绪有序起来了吧。那是桩往事了。高中时代,老师讲过一个关于外国古老法律的趣谈。故事说两个男人在海上遇难,靠着同一块板子漂浮。但如果两个人都爬上板子,就将双双葬身。于是其中一人把另一人推落海中,自己获救。当时老师说这样不算犯罪。这是希腊还是哪一国的故事,玖村记得这则故事好像叫什么德的板子。
不知这个故事有没有刊载在现在的刑法书上,他迫不及待地想查清楚。于是一下车,便立刻打电话给一位律师老友。
“哦,那个啊,叫卡尔内亚德斯的船板。”
律师朋友如此告诉他。
“我懂了,你是进步派历史学者,一定是想在论文里引用这个例子吧?”
“有什么书提过这个故事吗?”
“有啊,《刑法》的解说书,通常会归在紧急避难这一项。”
玖村前往书店,找到了那本书,买回家细读。
紧急避难的问题自古以来就备受争议。
有个所谓的“卡尔内亚德斯的船板”命题。卡尔内亚德斯是一位公元前二世纪的希腊哲学家,他提出的问题是:在大海上发生船难时,为了自救,推开同一块板子上的另一人,并使其溺毙,这么做对不对?牺牲自我帮助别人或许是对的,但不顾自身性命反而去插手他人安危,他认为是一种愚行……
玖村武二随手在这一页夹上细小的红色铅笔,将书本往桌上一放,一支接一支地抽起烟,同时眯起眼睛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