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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青换岗时总爱嚼荷氏薄荷糖。"程墨白突然开口,指尖敲了敲铁柜上的搪瓷缸——缸底还留着半融化的绿色糖块。张明远伸手取糖罐的动作顿住,军装袖口露出半截纱布,渗出的黄水在腕骨处凝成琥珀色结晶——这是注射-7试剂后特有的代谢物。警报声骤停的刹那,程墨白摸到腋下相机里的微型胶卷,齿孔边缘刻着半片银杏叶轮廓,叶脉走向与父亲书房镇纸上的标本完全吻合。
南京城的夜像块浸透墨汁的棉絮,黏在程墨白的后颈上。他数着第三根电线杆的影子猫腰钻进弄堂,青布衫下脊背绷成满弓——身后三条尾巴的呼吸声混着汗臭,在利济巷口织成细密的网。其中一人鞋跟敲击石板的声音带着金属杂音,这是安装了监听设备的特制皮鞋。
"往东跑。"林曼婷突然将苦力褂塞进程墨白怀里,粗布上还带着体温和樟脑丸味道。她反手扯开旗袍侧襟,月光掠过她大腿绑着的牛皮刀鞘——这是用奉天特产的牛皮鞣制的,刀鞘内侧还刻着满洲铁路的路线图。修眉刀在齿缝间闪着寒光,刀刃上残留的紫色痕迹显示刚淬过毒:"带着胶卷从后门进戏园子,申时三刻那出《霸王别姬》该散场了。"她说话时已经蹬上墙头,青砖上的苔藓被蹭出新鲜的绿色痕迹。
程墨白愣神的刹那,林曼婷甩手掷出三枚乾隆通宝。铜钱在青石板路上叮当作响,滚动的轨迹恰好画出八卦中的"离"位——这是他们在大同军统学校学的暗号。巷尾追踪者的皮靴声骤然混乱,接着响起瓷器碎裂声——那是她早藏在瓦檐上的夜香队陶罐,此刻正兜头浇了汉奸们满身泔水,酸臭味中混着淡淡的氰化物杏仁味。
"走水啦!"戏园子方向突然传来铜锣声,橙红火光映亮半边天。程墨白钻进后门时,正撞见林曼婷叼着带血的金簪跃下戏台——簪头的红宝石缺了一角,这是去年在沈阳接头时的信物。她旗袍下摆沾着的草木灰呈现不自然的蓝绿色,说明来自特制的信号烟。
她反手将什么东西塞进景德镇产的青花瓦罐,引火折子的瞬间,程墨白闻到硫磺混着桐油的味道——这是军统特制的延时燃烧装置。"硫磺弹。"她擦着程墨白肩膀闪过时,他看见她耳后新贴的假痣,位置与上周牺牲的交通员王姐完全相同。瓦罐在追踪者脚边炸开黄烟,烟雾中漂浮的金属粉末显示掺了镁粉。
巷子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林曼婷却借着浓烟摸到最前头的汉奸身后,修眉刀划过他后颈时带起一缕头发——那正是今早焚化场宪兵特有的板寸发型。尸体倒下时,她迅速摘下对方腕上的精工手表,表盘背面刻着的数字正是今晚的密码本页码。
下水道铁盖撬开的刹那,浊气裹着鼠尸的腐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霉变的有机物与金属氧化的腥锈。林曼婷用修眉刀割断生锈铁丝网的手稳若磐石,刀刃与铁丝摩擦迸出几点蓝绿色火花。程墨白却在她腕间那行簪花小楷刺青上瞥见几丝暗红——"明月照积雪"的"月"字笔画里藏着去年在燕子矶刺杀汉奸时,被达姆弹擦过的菱形疤痕,如今仍泛着淡紫色。
污水漫过脚踝时泛起诡异的油彩色泽,程墨白右肩突然传来灼痛,像是被火蚁咬噬般沿着神经末梢炸开。他摸到军装第二颗纽扣下的皮肤已肿起硬块,布料纤维与伤口黏连处渗出黄绿色脓液。
"止血藤。"林曼婷突然扯开他领口,银簪在月光下划出冷弧,簪尖沾着的云南白药粉末簌簌飘落。程墨白这才看见肩头的血渍泛着青黑,在月光下呈现金属光泽——分明是淬过舟山眼镜蛇毒的柳叶刀片所致。他想起张明远在机要室搭铁柜时,翡翠戒指下闪过的寒光犹如毒蛇吐信,那戒指内层藏着父亲实验室的显微切片刀,此刻正带着37.2的体温嵌在自己斜方肌里。
"墨青故意的。"林曼婷用贝齿撕下急救包纱布,酒精棉按压伤口的力度像在剜疮,棉絮吸饱组织液后胀成半透明,"他划破表皮却避开肩胛背动脉,刀片淬的是五步蛇毒但剂量不足致死量。"她突然咬碎银簪尖蘸取淤血,在砖墙上抹开,"看,血珠凝而不散,边缘呈锯齿状结晶——是警告不是暗杀。"她说话时耳垂的翡翠坠子晃出残影,映得颈侧血管泛着青蓝。
程墨白摸到褂子内袋里的字条,血迹洇开的"七月十五"字样下,隐约露出半枚红叶印记,叶脉走向与栖霞山千年枫王如出一辙。那是去年深秋在栖霞寺藏经阁,墨青用枫叶汁液画的平安符,宣纸纤维里还嵌着香灰。下水道尽头透进的微光里,他看见林曼婷用胭脂牌口红在青砖接缝处补画老钟的标记,膏体混着铁锈味污水淌成血泪状,在砖面毛细孔里晕染开。
安全屋的铜制油灯在斑驳墙面上投下摇晃的菱形光斑,灯芯燃烧的松脂味混着新鲜血渍的铁腥气。程墨白用镊子夹起显影夹,照片上的长江防御图在硫代硫酸钠药水中逐渐浮现,浦口炮台的坐标红圈像干涸的血迹般呈现褐红色。林曼婷突然停住擦拭伤口的动作,修眉刀尖凝着的血块啪嗒坠入搪瓷盘:"张明远袖口的樟脑味,是老虎桥监狱特供的驱虱药粉,掺了松节油作黏合剂。"
她从发髻里抽出半截瑞典火柴,硫磺头沾着发黄的稻香村糕点包装纸。程墨白认得那是老钟惯用的密写纸,浸水后会显出靛蓝字迹。油灯爆开的灯花映出纸上铅笔痕:"丙字监区,贰号铁闸。"林曼婷的指甲突然掐进他小臂三角肌,月牙形凹痕里渗出细密血珠,"特别审讯室的铁处女内壁淬过孔雀胆,三刻钟就能让骨头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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