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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滴珠哭的面如金纸。丁氏如何不心痛,抚着她的背道:“儿呀,这是那个姓陈的臭小子无赖,不是你的错。”
姚滴珠心里只怪自己平常行事孟浪,听得至亲这样说,那颗揪紧了的心略松一松,转身又伏到婶母怀里哭泣。
丁氏搂着她,劝道:“傻孩子,你娘去的早,女孩儿规矩你不知道不是你的错。”
姚滴珠抬起头来,含泪道:“不就是三从四德那些?我哪样没有?”
丁氏叹息道:“做小姐的,就要守在闺房里,读书也罢,刺绣也罢。休说陌生男子,就是自家的兄长,也不随意说笑,才人人夸她呢。”
姚滴珠哼一声道:“这样说,松江府里找不出几个好小姐来。”
丁氏笑道:“如今世道是不同了,小姐们都能出门上女学,就是独力出头做生意的也不少。说到你开个铺子,人人都夸你呢。只是一条儿,你不该和那些公子们来往,常常一处吃酒游乐,人家怎么不说你。”
滴珠涨红了脸辩道:“又不是我一人,哪些不是好些同窗一道。”
丁氏叹气道:“男人饮酒做诗,那个诗酒风流,哪有好好的女孩儿家夹在里头?这是把小姐们当什么呢?”
姚滴珠回想每次诗会并无异样,还要辩白。丁氏拍拍她的背,又道:“你叔叔年轻的时候也有诗名,住在南京和一班名士唱和,也有几个来宾楼的女子混杂在里头,当年都是极有名头的,人都说是才女呢。”
姚滴珠如何不晓得婶婶是借古讽今,好似数九寒天一盆雪水从头顶浇下,把她从前那些要强的心都熄灭了,原来这些男人才女长,妹子短的,其实是把她们当作倡优取乐。她恨了半日,咬着牙问婶婶:“男人果真这样想?”
丁氏再三叹息,方道:“你叔叔年轻时和一个叫彩云的相与极厚。婶婶极怕他纳妾,有一回问他,他道:‘你怕什么?就是纳妾也当纳身家清白的女儿。’我也是不懂得,又去问你爷爷,他道:‘诗酒风流二字安在男人身上是赞他,安在女人身上,却是骂她的话。古来名妓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就是这般道理。再有才有美貌,到底名声有亏,试问那个好男人肯把绿帽坎到自家头上?’所以后来那彩云要死要活要嫁你叔叔,你叔叔也不曾开口说要纳她。”
姚滴珠冰雪聪明,想通了再回忆从前和陈公子等人相处,果然那陈公子唐秀才待她,与其说是有情,倒不如说是戏弄。她翻身从床上跳下,喊道:“小桃红,取火盆来。”把藏在匣里那些唱和的诗句都翻出来,叫小桃红点上一把火烧掉。滴珠又翻箱倒柜寻那些才子才女们赠的小物件出来。
这个侄女从小任性,丁氏后悔话说的重了,劝她道:“滴珠,这却不必。”
滴珠擦了眼泪笑道:“婶婶,这些东西要他何用。”尽数捧到火盆里,化作一股股黑烟。她方道:“传话下去,从前相与的那些朋友寻来,不论男女,都不见。”自那一日起,除去两日到铺子里去瞧瞧,若是进货不得不出门,姚滴珠都在家里静坐,虽然一人无聊,好在她也有钱,买了几箱书来家,手不释卷的打发日子。她的那些同窗都诧异,聚在一处道:“这却不像姚滴珠的性子,咱们不去寻她,看她来寻咱们不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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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新宅收拾清楚将要搬家,王慕菲和娘子商量道:“从前我是穷秀才,和爹娘分居还罢了。如今王举人的高堂靠租房的几两碎银子过活,传出去也不好听。何况我指日就是个官,也不怕爹爹胡搅蛮缠。叫他们搬来一处住着罢。”
真真含笑应了。王慕菲又道:“爹娘如今乐得不晓得自家有几两重,只怕又要做出什么叫人可笑可恼的事。咱们先搬去收拾定了再喊他们搬。”赶着搬家到梨花巷新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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