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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梅搬来,两个儿媳妇冷眼看她换了布衣,系上围裙,做起活来比她两个还要麻利,就有几分喜欢她,心道银子花了也罢。再听说她是自赎身,转觉得她极是懂事,越发合她亲近了。所以小梅到了吕家,只过了半日,就合吕家上上下下极是亲近。
吕大舅又带小梅去见长姐。罗老太先是冷冰冰的,听说她自赎自身,就转了笑脸,再听说她存了银子要开铺子,就当她是亲戚了,笑眯眯道:“你有多少银子要开铺子?”
小梅却是没有想到她后爹一家都是极好地人,居然有这样一个看钱变脸的姐姐,开口就问银子,愣了一会道:“也有几十两银子的本钱,铺面已是寻下了。这一二日就要办起来。”
她在尚家跟几个翠处久了,说话简便俏丽,又挺胸抬头地甚有个样子。难怪人家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呢,罗老太看她比看那娇滴滴的滴珠顺眼多了,点点头笑道:“你娘是个老实地,我看着你倒比她强些,若是本钱不够,叫你表哥助你些。”等小梅跟她娘辞去,留兄弟坐,道:“这个孩子倒好,生地也好,说话也好,在人家几年挣得这许多银子,是个有本事的。”
吕大舅道:“实不想主人家是大官。家里收拾地合天宫一般。孩子回来跟着我们,倒是过苦日子了。”
罗老太呸道:“你是个没出息的,做人家奴婢有什么好的?就为着不必你操心衣食,不只自己点头哈腰,子子孙孙都见人矮半截,你这样老实,原就做不得生意!还是老实在家罢,两个侄儿也大了,叫他们当家不好?”
说得吕大舅只是傻笑,除了两个大的,还有一群小的没嫁娶,哪里是能放手叫他们做主的。他看见外甥拉着不情不愿的娘子来请安,笑了一笑。罗中书喊了声舅舅,姚滴珠心中有气,只当没看到。吕大舅也不恼。
他笑嘻嘻到家,一家子聚在一张旧方桌前,正说的兴高采烈,都在给小梅出主意说做何生意好。吕大舅道:“你们也当问问小梅呀。”
小梅早请教过尚家做生意的管家了,只是家人替她出主意原是好意,所以笑眯眯的听着。
孩子们听见爹爹这样说,大郎就问道:“妹子想做什么生意?”
小梅笑道:“我打听过了,这一片只有两家杂货店,那边一家还不是正经卖杂货的。所以我要开个杂货铺。从前我们小姐家也有杂货铺,我也瞧了几年,会做的。”
吕家原来在家却是木匠,他们到苏州来,还是想重操旧业,小梅要开杂货铺。大嫂就笑道:“那却容易,箱柜那些叫你三个哥哥替你打,包管比外边买的好。”
大郎也道:“我们正要买木料呢,正好打几样与你做贺礼。”他也是个实在人,寻了皮尺就道:“走,与你量尺寸去。”一家子说笑声传到老远。
姚滴珠请了安,婆婆就打发她出来。自婆婆来了之后,姚滴珠家事通不得自主。万事婆婆只合她儿子说,偏厨房做活又要儿媳妇亲自料理。滴珠从小也没做过几回饭,看了一中餐回房,举着烫了一溜大泡的手,伏在罗中书怀里只是哭。
罗中书心痛如刀割。然他们家乡媳妇都是要在厨房做活的,就是那大户人家,公公婆婆的衣裳饭食都是儿媳妇亲自料理,老实人逼急了也会说假话,只叫滴珠妆病,才免了娘子的苦役。然罗老太又立了新规矩,早晚要请安。滴珠还想不去。罗中书觉得她对母亲不敬,心中就有些不快,板着脸道:“哄骗我娘不做饭,已是不应该。这早晚请安,大户人家都是这般,难不成要叫人家笑话你不懂规矩?一定要去的。”
姚滴珠这才不情不愿每日早晚问安。罗老太起先对她还好,自小雷来了一次之后,就有些怀疑她合小雷不清白,言语间常带出些话来。姚滴珠岂是白挨人家针扎的人?自然反唇相讥。每回吵起来,罗老太想着儿媳妇的嫁妆丰厚,都先让步,然事后必与她小鞋穿。就是罗中书,在房里对滴珠万般爱宠,出了房门却是站在他老娘那边。所以姚滴珠吃了暗亏,就学乖了,请了安先出门,由着婆婆不当她是一回事。横竖她的银钱掌在自己的手里,吃穿用度都是罗中书张罗,从不叫她操半点心,比合那中看不中用又没钱的王举人过日子,却是容易好许多倍。
姚滴珠看在相公疼爱她的份上,也不曾认真合婆婆对着干,今日却是撞见赖在她家吃住的大舅,想到他自家有银子要拿去赎小梅却不肯自去寻房住,她就恼火。她出来偷偷走到人家院墙后偷听,听了一会听明白小梅赎了身回来要跟吕大舅住,还要开铺子,姚滴珠心里不快活起来。那小梅是尚真真的旧人,又是从来摆着一张“我瞧不起你姚滴珠”的脸,若是叫她在婆婆跟前把旧事一一翻起,却怎么好?她越想越心惊,这小梅是不能在她家住了,若是连吕大舅一家都赶走才好,相公就不会有机会说“亲戚们看着呢,你总要做个好样子吧”这种话。所以她想了想,摆出一张笑脸道,招呼道:“大舅,你们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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