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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的手微微一颤,倔强地抬起下巴,沉默着。
“她当时就在奴婢身边,恐惧而惊慌,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奴婢误以为是她看见了自己认识的王若所以惊惧,却不知她窥见的天机,比之奴婢设想过的,更要可怕她看见了如今站在天下最高处,风华绝代、艳倾天下、令所有人仰望的师父。然而她的身份,却已经不是当年扬州云韶苑中的二姐梅挽致!”
王皇后唇角露出嘲讥的笑容,冷冷地说:“杨公公,锦奴已经死了。所谓死无对证,若你拿不出一点凭证,始终只有这样的臆测,那么本宫只能斥之为无稽之谈,并恳请陛下不要再听这种妖言惑众的胡话,依律治这个宦官的大不敬之罪!”
皇帝见皇后的后背微微颤动,脸上是愤恨已极的表情,他抬手轻抚皇后的背,却一言不发,只端详着黄梓瑕,暗自沉吟。
王麟袍袖一拂,痛心疾首地在皇帝面前跪下,颤巍巍说道:“陛下!我王家高门大族,数百年来繁衍生息于琅邪,当今天下门第,除皇族之外,莫有高于我王家者。何况皇后身为我王家长房女儿,身在帝王身边一十二年,如今更是母仪天下,令我王家门楣生辉。这小小宦官不知为何要血口喷人,妖言惑众,竟暗示当今皇后身份不正,臣恳请陛下,切勿再听她的胡言乱语,应直接治她大不敬之罪,拔舌凌迟,以儆效尤!”
“王尚书此言差矣。”李舒白在旁边淡定地把玩着自己的扇子,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一副悠然散漫的神态,说,“圣上原说,若杨崇古的推断有何不妥之处,定然加以惩治,然而目前看来,她之前所说的一切,有理有据,证据确凿。依本王看,王尚书可少安毋躁,若尚书认为她此言荒谬,自可在她说完之后加以驳斥,圣上天眼圣听,到时候定会公道对待,明辨黑白,奖惩并行,不会使任何人蒙冤。”
皇帝听李舒白一番话,点头说道:“正是,王爱卿听他说完又如何?是真是假,朕自会分辨,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人便是。”
王麟听得皇帝的口气,已是语气冰冷,而说话间,更是不曾瞧过王皇后一眼。他心下泛起一阵绝望的寒意。
王蕴抬手去扶他,他将手搭在王蕴的手上,父子二人都感觉到对方的手,冰冷,因为绷紧而显得僵硬的肌体,传递给彼此一种无法遏制的寒凉绝望。
“锦奴必须死,因为她窥见了天机。她知道自己若是泄露了天机,必定无处可逃,于是她选择了隐瞒,并且当众讲述师父当年的事迹,期望用自己对师父的依恋与敬爱来打动她。然而她失败了。当天晚上,王若失踪,第二天,宫中将一套琵琶养护之物赐下给锦奴,其中有玉拨、琵琶弦和松香粉。当时奴婢便觉得奇怪,皇后您一直都表现得对乐舞之事缺乏兴趣,怎么一反常态,特地赏赐东西给锦奴。可谁知道,锦奴欢喜地接过的师父时隔多年的馈赠,小心翼翼揣在怀中使用的那一盒松香粉,却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王皇后那张原本娇艳无匹的面容上,显出微微的苍白来。但她的笑容依然冰冷而平静,说:“荒谬,什么十几年前十几年后!我只见过那个琵琶女一次,随手赏赐了东西而已。你怎么不说宫中内廷有人与她结怨?教坊中耳目众多,她在外交游三教九流,谁知道里面怎么被人下了毒?”
“内廷赐物为了防止出错或贪贿,向来由三人以上领取,互相监察,并送交赐物之人过目,再由三人以上同时送达。虽然麻烦,但也保证了其他人绝对不可能做手脚。而且,奴婢相信若陛下亲查,定可知道皇后殿下是否曾将那一盒松香粉单独拿去查看。此外,锦奴对您所赐之物极为爱惜,当日在缀锦楼,我们都是亲眼见她从怀中掏出您所赐的粉盒与玉拨,并说这盒子她从受赐之后就直接揣在怀中了,试问其他人怎么有机会在里面下毒?”
王皇后下巴线条绷紧,只冷笑着不说话。
黄梓瑕又说道:“这两个,是出现在您面前的人。而那一个死掉的人,则是冯忆娘。她的死促成了王若身份的暴露,也让奴婢发现了隐藏在幕后的那一个人,即冯忆娘的故人。那个委托冯忆娘护送王若进京的人,究竟是谁。”
众人都不说话,燕集堂上压抑着沉郁的气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人人都不能也不敢去揭露。
“到了此时,想必不需奴婢多说了,冯忆娘那个故人,应该就是十二年前云韶苑中号称已经去世的,云韶六女中排行第二的姐妹,也是锦奴的师父,当年在扬州曾嫁过人并且生了一个女儿的琵琶圣手梅挽致。”黄梓瑕的口气低沉而平静,越发显得冰冷而无情,“她的女儿,名叫程雪色或者,也可以换个名字,叫作王若。”
王皇后端坐在堂上,神情沉郁,她不言不语地看着面前的黄梓瑕,目光冰凉,却依旧没有说话。
“仙游寺中那个提醒王若注意自己过往的男人和知晓王若与皇后您身份的锦奴的出现,再加上您杀死的冯忆娘,让皇后您知道,王若不可告人的来历已经被人察觉,就算她嫁入王府,日后也定会陷入险境,说不定还会终有一天被人揭发身份,落得不堪下场。所以为了保护王若,也为了保护王家,王若只能消失,而此时,仙游寺中出现过的,京城也在风传的庞勋阴魂作祟的借口,就是您将计就计最好的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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