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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豆油灯芯燃烧时发出极其微弱的“噼啪”声。时间仿佛凝固在这方寸之地,被浓重的黑暗和刺鼻的气味所冻结。秦阿婆那双亮得瘆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云清朗的脸,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古物,又像是在确认某种久远的预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秦阿婆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她那只枯瘦如鹰爪、指甲又长又黄的手,从宽大的旧袄袖口里伸了出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越过昏黄灯火的微光,一把抓住了云清朗搁在膝盖上的手腕!
她的手冰冷得像一块深埋地下的石头,力气却大得惊人,指关节如同铁箍般紧紧扣住他的腕骨。云清朗浑身一僵,感觉一股冰线顺着被抓的手腕急速蔓延向全身。
“娃子,”秦阿婆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回响,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云清朗的心上,“你……天生带着‘眼’呢。”
云清朗心头剧震!这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言说!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那只枯手攥得更紧。
“别怕。”秦阿婆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某种更深的悲凉,“生下来就能看见些别人瞧不见的‘脏东西’,是不是?躲不开,甩不掉,像影子一样跟着你。”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云清朗强装的镇定,“老钱家小子的事儿,你看见了,也插手了。那点微末手段,也是自己瞎琢磨的吧?”
云清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在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注视下,僵硬地点了点头。老钱在旁边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看看秦阿婆,又看看云清朗,嘴唇哆嗦着,终究没发出声音。
“可惜了,”秦阿婆的声音陡然转低,带着一种沉入谷底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苍凉,“老婆子我……熬干了。油尽灯枯,没几天好活了。”昏黄的灯火跳跃了一下,映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那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蒙上了一层灰翳,如同蒙尘的明珠。
“这点吃饭、活命、保平安的土法子,”她攥着云清朗手腕的枯手微微用力,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里,浑浊的眼底却迸发出最后一点灼人的光,“不能带进土里烂掉!你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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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云清朗彻底懵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老钱,老钱也是一脸茫然和不知所措。
“不是白教!”秦阿婆猛地提高了音量,那声音在狭小黑暗的屋子里竟有几分尖利,震得油灯火苗一阵狂跳。她松开云清朗的手腕,那只枯手转而指向屋子角落那片被黑暗吞噬得更深的地方。
“老婆子就这点念想!”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执拗,穿透浓重的黑暗,“你学了本事,就得替老婆子……照看个人!”
云清朗和老钱顺着她枯瘦手指的方向望去。屋角的黑暗浓得像墨汁,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更模糊的、靠着墙的轮廓,像是一堆杂物,又像是一个人蜷缩在那里。
“二狗!死哪儿去了?滚出来!”秦阿婆厉声喝道,声音在黑暗里激起回响。
角落的黑暗蠕动了一下。接着,一个身影极其不情愿地、慢吞吞地从那片浓稠的阴影里“蛄蛹”了出来。
昏黄的灯火终于吝啬地照亮了他。
一头染得极其刺眼的、如同劣质稻草般的金发,根根倔强地竖着。耳朵上至少穿了三个亮闪闪的耳钉,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得吓人的、在微光下泛着贼光的“大金链子”。身上是件花里胡哨、印着巨大骷髅头的紧身T恤,袖子撸到肩膀,露出两条算不上健壮、但布满了意义不明的青色纹身的胳膊。下身是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裤脚堆在沾满泥污的球鞋上。
完全一副城乡结合部小混混的标准行头。
他趿拉着一双同样脏兮兮的人字拖,拖着脚步走到油灯光晕的边缘,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不耐烦、桀骜和深深无奈的表情。他歪着头,斜睨着坐着的云清朗和老钱,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戒备?那样子,活像一头被强行拖出巢穴、浑身炸毛的野狗。
“喏,”秦阿婆用下巴点了点这金毛混混,语气里听不出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王二狗。老婆子捡的命,也就算老婆子的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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