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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简短的两个字,被风雨撕扯着,清晰地送入了云清朗和王二狗的耳中。
云清朗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还跪在泥水里的王二狗用力拽了起来。王二狗的身体晃了晃,双腿因为长时间的僵跪而麻木刺痛,但他咬紧牙关,甩开云清朗的手,踉跄着站稳,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个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藏青色背影。那背影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每一步踏出,都异常稳定,仿佛脚下不是湿滑的泥泞,而是坚实的磐石。那背影本身,就像一把藏在破旧鞘中的绝世凶刃,此刻,正将他们引向一个深不可测的、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气息的未来。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却奇异地感觉不到多少寒意。胸中那团被屈辱和愤怒点燃的火焰,在老人冰冷的话语和决绝的背影引领下,正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熊熊燃烧。脚下的泥泞冰冷湿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前方那个在暴雨中稳稳前行的背影,却像一座移动的灯塔,穿透迷茫与绝望,投下一道幽暗却无比清晰的光路。
雨水模糊了视线,棚户区低矮杂乱的轮廓在雨幕中扭曲变形。老人带着他们穿行在迷宫般的陋巷深处,最终停在了一排几乎被风雨侵蚀得快要倒塌的低矮土坯房前。最角落的一间,连门板都歪斜着,只用一块厚重的、沾满油污的旧毡布勉强挡着风雨。
老人掀开毡布,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铁锈、矿物粉尘、劣质烟草和某种奇特药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云清朗和王二狗跟着弯腰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狭小逼仄,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个烧得通红的旧铁匠炉,炉火跳跃着,将老人和两个闯入者拉长的、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炉子旁边散乱地堆放着各种云清朗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工具:有弯曲如蛇的细长铁钩,有带着复杂卡榫和轴承的精巧机关构件,有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弧形薄片,还有一些盛放着各色矿石粉末和刺鼻液体的粗陶罐。墙上挂着几张绘制着复杂人体经络和骨骼结构的泛黄旧图,线条凌厉,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蝇头小楷,墨迹已经有些模糊。空气灼热而沉闷,炉火的光映照着老人斗笠下的半张脸,明暗不定,更添几分神秘和肃杀。
王二狗的目光如同饿狼,贪婪地扫过墙上那些冰冷陌生的工具,扫过那些线条诡异的图谱,最后死死定格在老人身上。他胸膛剧烈起伏,沾满泥血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缝间渗出的血水混着雨水滴落在地面的尘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复仇的毒火在他血管里奔涌,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
“师傅!”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渴望和急迫而颤抖,“教我真本事!现在就教!我要最快的法子!最狠的!只要能找到那群王八蛋,把他们挫骨扬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云清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开口劝阻这明显不合时宜的急躁,却被老人一个极其轻微的手势止住了。
老人缓缓摘下头上那顶湿漉漉的旧斗笠,露出一头夹杂着大量银丝、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短发。他没有看王二狗,而是走到那个烧得通红的铁匠炉旁,拿起一把沉重的铁钳,从炉膛里夹出一块烧得白炽、形状不规则的铁块。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布满深刻皱纹、如同刀劈斧凿般的侧脸。
他看也不看,手腕一抖,那块烧得滚烫、滋滋作响的白炽铁块,竟被他随意地抛向王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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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老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平淡得如同吩咐他递一把铁锤。
王二狗瞳孔骤然收缩!出于本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接!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团白炽光芒的刹那,一股足以融化皮肉的恐怖热浪猛地扑面而来!他瞬间惊醒,头皮炸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缩手,身体狼狈不堪地向后急仰!
嗤——!
烧红的铁块擦着他的指尖掠过,重重地砸在他脚前半尺不到的泥土地面上!一股刺鼻的皮肉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王二狗踉跄着站稳,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低头一看,右手食指的指尖一片焦黑,钻心的剧痛迟了一秒才猛地传来!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最快的法子?”老人这才转过头,那双深潭般的黑眸冷冷地落在王二狗惊魂未定、又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炉火跳跃的光芒映在他眼中,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就是找死。”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王二狗那颗被复仇之火灼烧得滚烫的心上。
“连一块烧红的铁都接不住,”老人手中的铁钳随意地指向地上那块迅速变暗、冒着青烟的铁块,又指向王二狗被烫伤的手指,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也配谈‘挫骨扬灰’?拿什么去‘灰’?用你的骨头渣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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