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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这楼这院,顾山青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马知县呈递到镇异司的文书。马知县文笔颇佳,把他无论是亲眼看见,还是路上听来的种种异象描绘得事无巨细,如今他们真临其境,那诸般光怪陆离便霎时落到了实地。
按马知县的文书所说,其实陈家早在找人修缮房屋、住进小楼之前,就请人做了法事驱邪。
但驱邪之后,住进来不久,陈家老太爷便发了疯。初时程度还轻些,没过多久,却越来越重,时而癫狂时而清醒,时而破口大骂,又或东躲西藏,哆哆嗦嗦地说这楼中有鬼——明明他卧房阁楼的小门紧锁,却总听到头顶有脚步声。而且不是随便哪个谁的脚步声,是故人的脚步声——一个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的,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故人。
唯一剩下的小儿子焦头烂额地凭着剩下的那点家底打拼生意,要东山再起,又架不住父亲作怪,便点灯在阁楼守了三夜,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本就对父亲的说法不以为然,如此一来更坚信他这只不过是心病。但看父亲如此恐惧,便又另请了一位大师来驱鬼,还在大门和院子四角画了符安家护院,更重要的是,安一安父亲的心。
画完了符,就又出远门张罗生意去了。
不想他前脚一走,当天晚上便突起狂风骤雨——按马知县的说法,“雷惊如天公之怒,雨落如银河之倾”,呜呜风声如野兽在四野呼号,又被倾盆的雨吞没,有百年的老树被风拔起、摧折,倾塌于地的噼啪断裂之响在雨声中却甚至不如一根柴火的折断之声。
就在这风雨之夜,陈家所有屋子的窗棂突然都渗出了血,刺目的赤红由下而上蔓延,染红了所有纸窗。楼里的人如何惊恐不提,连陈老太爷卧房阁楼的脚步声铃铛声都亦发狂乱——这一次,甚至连旁人都听到了声响。
陈老太爷亲自爬上阁楼,举着油灯对着阁楼的空气疯狂怒骂,不得回音,并在失魂落魄地爬下来时摔断了腿。
好容易熬过混乱的一夜,陈家的管家一晨起便硬着头皮请人来换了新的窗纸,并默不作声地把原来的处理了。但陈老太爷却从此添了新症状:他躺在床上,眼里开始看见人影,道云娘夜夜在他的卧房门外来回游荡。
陈家的下人们没看见云娘,倒看见了另外的东西——在那夜雨过之后,院墙上凭白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画符,色泽猩红、扭曲而狂乱,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人们都说,那是来自阴曹地府的诅咒,是那驱鬼的大师激怒了云娘。
陈家的老忠仆愤怒地要去把那画符抹掉,不仅没能成功,还当场犯了病——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怎么都喘不上气来。等离得远了,才稍好一些,于是谁也不敢再碰。
但这还不是结束。在第一个符号之后,没过三天,又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而后两天,又一个。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各色怪异的符号断断续续地布满了整个院墙。
直到最后一天,又是一个暴雨之夜,在陈老太爷的窗上现出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尔当暴死”!
当晚,总在老太爷屋外徘徊的云娘“吱呀”一声推开了门,陈老太爷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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